當必須很「苦」的吃藥（直接有苦味或造成味覺改變產生苦味），絕對會影響「服藥順從性」，尤其是對苦味特別敏感的病患，恰巧的是，某些特別苦的藥又剛好是救命藥，不吃小命難保。研究顯示，對於較不能理解與忍受的兒童和老人，「拒絕吃藥」就會變得更加的明顯和嚴重。
記得新冠肺炎肆虐期間，虛歲91老母親快篩陽性，我第一時間帶著她上台北市立聯合醫院陽明院區急診室，開出抗病毒藥物（Poxlovid；倍拉維），然後回家自我隔離。誰知道，半夜12點多，媽媽跑到我房間吵鬧，說是嘴巴苦得睡不著覺，要我處理，同時堅決表示，明天拒絕再吃藥。
相信大家都了解這個抗病毒藥物，能夠降低老年人／多重慢性病患（我媽二者均是）出現急重症，顯然非吃不可，沒有商量的餘地。另外，她應該在自己的房間隔離，不能跑出來，半夜跑來我的房間鬧，有傳染之虞，真是頭痛。
治療糖尿病藥物「噻唑烷二酮類」可當作苦味阻滯劑
2024年4月國際期刊《臨床治療學》上刊登出了一篇文章，是由美國賓州費城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（Monell Chemical Senses Center）和波蘭科學家所共同完成的。
他們發現目前治療糖尿病的一類藥物，「噻唑烷二酮類（Thiazolidinedione；TZDs）」可以當作苦味阻滯劑，只需將其『小劑量』添加到引發苦味的藥物中，就能有效減輕苦味。
TZDs是胰島素敏感劑（Anxotos／愛妥糖和Avandia／梵帝雅均屬此類藥物），可以增強體內原有胰島素的效能，所以此類藥物必須有胰島素存在才有作用，同時，由於其不會促進胰島素分泌，所以不會有低血糖危急症的發生，但此藥恐有心臟方面的副作用，目前須由醫生嚴格評估後使用。
此次研究中，測試了兩種TZDs，其中一款無效，遂不贅述。另一款有效的是「梵帝雅」內所含的有效成分「羅格列酮」（Rosiglitazone），在控制組部分，使用高效甜味劑（新橙皮苷二氫查耳酮；NHDC）來當作苦味遮蔽的對照。
圖／研究顯示，對於較不能理解與忍受的兒童和老人，「拒絕吃藥」就會變得更加的明顯和嚴重。僅為情境配圖，取自freepik
試驗中，研究人員使用兩種藥物來引發苦味：
(1) 丙酚替諾福韋（Tenofovir alafenamide，縮寫TAF，商品名韋立德Vemlidy）是一種口服抗反轉錄病毒藥物，用於治療B型肝炎或與其他藥物聯用治療愛滋病。
(2) 吡喹酮（Praziquantel，縮寫PRAZ），為一種用於人類及動物的驅蟲藥，專門治療絛蟲及吸蟲，對於血吸蟲、中華肝吸蟲、廣節裂頭絛蟲特別有效。
在測試對象部分，一般組為97名波蘭格但斯克大學( University of Gdańsk）的志願學生（20～23 歲，82.5% 女性，全部為東歐人），沒有提供任何個人基因資訊。基因訊息組則是由158名願意提供個人基因資訊的參與者組成，其中包括68對雙胞胎和22名單胞胎，參與者的年齡和種族更加多樣化（18～82 歲，76% 為女性，87% 為歐洲血統）。
參與者評價苦味強度是以總分100點來進行。結果顯示，藥物苦味的強度，人與人之間有極大差異，TAF和PRAZ對某些人來說只是微苦～不苦，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極苦。
例如在一般組中，約43%的人（N = 42）認為服用TAF和PRAZ覺得苦，而基因訊息組有約63%的人認為苦。基因訊息組的苦味分數平均高於一般組，像是對TAF的苦味分數分別為68.1和 46.5。
兩組的參與者都認為高效甜味劑（控制組）可以降低任何一種藥物（TAF或PRAZ）所引發的苦味，但「羅格列酮」（治療組）在抑制TAF和PRAZ苦味的能力上，不同的參與者有不同的結果。在一般組中，「羅格列酮」可以減少PRAZ的苦味，但不能減少TAF的苦味。
但在基因訊息組中，剛好完全相反，「羅格列酮」可以減少TAF的苦味，但不能減少PRAZ的苦味。本篇論文的通訊作者，里德教授（Danielle R. Reed）認為「羅格列酮」僅是部分藥物的苦味阻滯劑，且其抑制效果會因藥物和個體的不同而不同。所以科學界仍需找尋更多的苦味阻滯劑，並在不同人群中進行測試，以確定哪些藥物最有效以及對誰最有效，如此才能提高用藥的順從性。
讀者會問，為什麼包括（Poxlovid；倍拉維）在內的數種藥物會在某些人的口中特別苦，答案雖然未知，但仍然有一些可能的解釋。
首先，如果在病患體質上，此藥物存在唾液中的濃度比一般人高的話，當然就會覺得愈苦。另外，倍拉維也會造成口乾，研究表明，當口腔乾燥時，藥物引起的苦味就會更明顯，許多其他藥物也常常會導致口乾，在此無法一一列舉。
圖／服藥後嚼口香糖或冰塊，也是輔助減少藥物苦味的方法之一。僅為情境配圖，取自Shutterstock
藥苦怎麼辦？想降低藥物苦味，還可以這樣做
除了上述科學家積極找尋的苦味阻滯劑外，病患如何自我調適所引發的苦味呢？經驗告訴我們，每個人擺脫苦味的方法都有所不同，而且，對某些人有效的方法並不一定對其他人有效，方法大致如下：良好的口腔衛生、服藥後漱口、與調味飲料一起服用，以及一些研究表明補充鋅或許有幫助。
另外，還有民眾嘗試的許多小技巧：喝大量開水、嚼口香糖或冰塊、多刷牙幾次、用小蘇打水漱口、不要吸菸和在食物中添加各種香料。當然，如果這些補救措施都沒有幫助，也請務必不要沮喪，這種苦味副作用是暫時的，治好病，停藥後，會自行消失。
降低藥物苦味，有助提升病人遵照醫囑服藥
最後，如何讓病人遵照醫囑服藥，顯然降低苦味是很有幫助的。雖然在此次的研究中，「羅格列酮」作為苦味阻滯劑，無法令人完全滿意；但因為此藥已經批准上市用於治療糖尿病多年，雖然有心臟方面副作用的警語，但因為是小劑量添加，所以安全疑慮上較小。
往後，科學家可以針對化學結構進行修改，藉以提高功效和適口性，如此一來，就能發展出更多的苦味阻滯劑供醫學界選擇，藉以充分抑制針對不同人群和不同藥物的苦味，若再加上甜味劑和調味劑，絕對可以達到零苦味的完美目標。
（本文作者為潘懷宗博士／藥理學教授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