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 年 6 月英國國家廣播公司報導, 70 歲的簡先生(Jan)和 71 歲的埃爾斯女士(Els)結婚近 50 年,就在前幾天,他們在醫生給予致命藥物後一起死亡(雙重主動安樂死)。在荷蘭,這是合法的,雖然不是很普遍,但卻逐年有愈來愈多的夫婦選擇以這種方式一起結束生命,值得社會大眾關注。
安樂死可粗分為「主動安樂死」和「被動安樂死」
安樂死可以粗分為「主動安樂死」和「被動安樂死」,「被動」是指不進行積極性醫療(如插管、心臟電擊、加裝葉克膜等等),或者是,終止病人維生設備/撤除急救設備等等,這方面台灣已有法律規定,明文在《安寧緩和醫療條例》以及《病人權力自主法》裡面。
夫妻一起主動安樂死,又稱之為「雙重安樂死」
而「主動」則是指醫務人員將致命物質注射入人體內,結束其生命,之前台灣社會上引起廣泛討論/爭論的案例(例如:王曉民和傅達仁),都是指「主動安樂死」,所以「被動安樂死」不是此次討論的重點,讀者不要混淆。而夫妻一起主動安樂死,又稱之為「雙重(duo-euthanasia)安樂死」。
簡和埃爾斯是一對喜歡旅遊的夫婦,大部分時間都選擇住在自己的露營車或遊艇上。年輕時,簡是荷蘭國家青年曲棍球隊員,後來成為體育教練,埃爾斯是一位教師,兩人在幼兒園偶遇相識,由於他們對水、旅遊和航海的共同熱愛,於是決定共度一生,起初住在一艘船屋上,後來,他們購買了一艘貨船,並建立了一家在荷蘭內陸水道周圍運輸貨物的公司。
十多年來,簡一直從事繁重貨物搬運工作,導致脊髓受傷,背部嚴重疼痛。於是他們搬回到了陸地上,購買了寬敞的露營車,雖然簡曾經接受過手術,但情況並沒有改善,目前僅有坐在露營車上的旋轉駕駛座上,一條腿彎曲在身下的時候,才能些微緩解他背部的疼痛,埃爾斯則是罹患失智症,現在已經很難說出完整的句子,由於她曾經目睹患有阿茲海默症父親衰弱和死亡的全部過程,所以當 2022 年 11 月,被診斷出患有失智症後,情緒失控地衝出醫生的診間,無法接受。
簡認為,他的脊髓疼痛已經無法痊癒,如果每天服用大量止痛藥物,又不能自由活動,他覺得會像殭屍一樣生活,所以,考慮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,以及太太埃爾斯失智症的病情,於是他們決定安樂死。
圖/在荷蘭如有人提出安樂死需求,須經過二名醫生評估。僅為情境配圖,取自Shutterstock
在荷蘭如有人提出安樂死需求,須經過二名醫生評估
在荷蘭,如果有人自願提出安樂死的要求,第一位醫生會評估他們的痛苦(身體或心理),當被認為「難以忍受」,且沒有改善的希望時,再由第二名醫生確認第一位醫生的評估無誤後,就可以執行合法的安樂死。
去年 2023 年,荷蘭總共有 9068人 執行安樂死,約佔總死亡人數的 5 %。其中更有 33 例的雙重安樂死,即66人。這 9 千多人都是複雜的案件,無法在此一一為讀者說明,但這中間有 336 人患有失智症,而醫生如何評估失智症患者「難以忍受的痛苦」,是有難度的。
當然,對於許多患有早期失智症的人來說,因為預期會進展到「無法做安樂死的決定?」,「認不出家人和好友」,所以才會導致患者希望在還能做決定時,早些結束自己的生命,但荷蘭很多醫生並不想評估失智症患者的安樂死。
所以埃爾斯女士找到了一家願意評估的機構—行動安樂死診所(A Mobile Euthanasia Clinic),此診所還可以提供到宅服務。去年,這個機構批准了其近 1/3 的請求,進行了荷蘭全國約 15 %的安樂死案件。
雙重安樂死的立法精神:須確保其中一方不受另一方干預
但雙重安樂死非常重要的立法精神是,必須確保其中一方不受另一方的干預。曾經有一起案例,當評估人員懷疑丈夫可能脅迫他的妻子時,評估人員故意進行多次,並單獨與這名婦女交談,最終這起雙重安樂死被停止,該男子是自然死亡,他的妻子當然還活著。
「主動安樂死」,有許多支持者,也有很多反對者,理由相當多,甚至是法律系學生常常拿來當作辯論的題目,筆者沒有能力評析,但如果是我自己,我也希望能夠安樂死,不要拖累自己,拖累子孫。
目前全世界合法可以主動安樂死的國家有許多,像是:荷蘭、瑞士、比利時、加拿大、盧森堡、西班牙等等,台灣尚不允許,但有「台灣尊嚴善終諮詢服務協會」提供患者前往瑞士安樂死的申請資訊,並持續推動台灣在地主動安樂死的合法化,傅達仁即是前往瑞士執行安樂死。
圖/93歲荷蘭前首相德里斯(Dries van Agt)與結褵70年的同齡妻子尤金妮(Eugenie)手牽手安樂死。翻攝自telegraaf
就在今年 2024 的 2 月份全球頭條新聞,荷蘭前總理範阿赫特(Dries van Agt)和妻子尤金妮(Eugenie)選擇一起安樂死,兩人結婚 70 年,安樂死時同為 93 歲,前總理在 2019 年中風後,一直未能恢復,而妻子也受病痛纏身,因此決定手牽手同時離世。
在荷蘭, 2020 年有 26 對, 2021 年有 32 對, 2022 年有 58 對, 2023 年有 33 對夫妻執行雙重安樂死,案例有逐漸增加的趨勢。
在執行安樂死的前一天,艾爾斯、簡以及他們的兒子和孫子們聚在一起。簡特別向兒子解釋露營車的許多特性,這樣比較方便它出售,然後全家人一起去海灘散步,這是非常奇怪的一天,一起吃最後一頓晚餐,但眼裡含著淚水。
2024 年 6 月 3 日星期一早上,親朋好友都聚集在當地的臨終關懷醫院,在醫生來之前,大家又一起度過了兩個小時,談論了許多回憶,還聽了音樂。醫生到達後,按照常規進行操作,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,就雙雙安詳離世。
精神疾病患者的安樂死,也同樣存在許多爭論空間
除了個別失智症患者和雙重安樂死的評估,極具討論性外,精神疾病患者的安樂死也同樣存在許多爭論的空間。一名 29 歲的年輕荷蘭女孩布勞沃斯(Aurelia Brouwers)喝下了醫生提供的毒藥,躺下來後身亡。她並沒有患上絕症,只是因精神疾病而被允許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布勞沃斯對媒體說道,選擇安樂死,是因為她有很多心理健康問題,承受著難以忍受和絕望的痛苦,可以說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。當她 12 歲時,就被診斷出憂鬱症,醫生說她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,之後,又出現了其它的診斷和症狀:依戀障礙、慢性憂鬱症、長期有自殺傾向。
在執行安樂死前的最後幾週裡,她與關心她的親朋好友們一起度過,並騎自行車在她熱愛的城市代芬特爾(Deventer)裡閒逛,參觀了火葬場,並選擇在這裡舉行自己的葬禮,目前每年荷蘭因精神疾病而安樂死的人數,已經接近百人,但只有約 10 % 的精神病患申請安樂死獲得批准,而且這一過程可能需要數年時間,尤其是非常年輕的患者。
看完了這些安樂死的案例,你的想法又是如何呢?
(本文作者為潘懷宗博士/藥理學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