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高材生曾對我說：「我想擁有自由，但扣除孤獨。」當時我愣了一下，大概是覺得天下竟有這麼貪心之人吧！
（圖片僅為情境配圖）
「交不到好友，我覺得自己活得好糟……」望著眼前滔滔抱怨的大學新鮮人，差點就脫口說出：「交不到朋友的確令人沮喪，但怎麼能就因此懷憂喪志呢？」還好即時想起自己年少時也曾寫滿「人生終究孤獨」的青澀日記，才把已經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。
臉上總寫著難過 人際關係困擾大
看著他所填的「大學生生活困擾量表」，每欄分數都不低，但破表居首的仍推「人際關係」。
「我為他們付出，裝可愛，耍白癡……卻還是插不進他們的話題。」「我好像是空氣，最後只能默然地跟著他們。」「我……乾脆封閉自己。他們竟然問我最近是怎麼啦？」來不及接話的我，只好聽他繼續說著。
「是我想太多了嗎？可是我真的覺得自己就是無法融入啊！還是我自己修養不好，脾氣全堆在臉上。我想我得多些笑容吧，誰想跟一副『屎臉』交朋友啊！」這回我可是有了準備，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反問：「所以你認為如果能壓住心中的難過，再多擠點笑容，應該就會交到朋友了是吧？」
不等他回話，我立馬追問，「你將難過寫在臉上是最近才開始的嗎？」「嗯……好像很小就這樣了。對啊！這真是糟糕。我……」
「你從小難過就藏不住？是故意的嗎？」刻意打斷他的接話，免得讓我的布局失焦。「嗯……我……父母相處不來，我……待香港時過得不太開心，好像從那時候起，我……」突然變得支支吾吾，直覺其中有蹊蹺。
「父母處不來？你住過香港？」「我……我跟爸爸住香港，那時三歲，媽媽在台灣，那時我不太記得她……我一直以為自己沒媽媽。五歲念幼稚園常被同學鬧，很氣，但也不曉得該怎麼辦？」
不論身邊人多人少 練習跟自己做朋友
「你在當地有學廣東話嗎？」想進一步了解他生活適應的狀況。「剛開始不會，後來慢慢會了。但小學又被帶回台灣，又因搞不清楚狀況，常被老師罰……」「所以你又只能沒辦法地生氣難過。」「是。」他終於靜默。
「難怪你只能把脾氣堆到臉上，你也不想這樣啊！」應該是壓在心中講不出的話得以「發聲」吧，見他臉上的線條柔順了許多。
「交朋友可是有秘訣喔！關鍵在於搞對順序。」見他眼神有著好奇，「你連跟自己都不會作朋友，一心只想找到會對你好的人，只怕是徒勞一場啊！」
做人就是要能開展屬於自己的人生。如果為了交朋友，得講些言不由衷的話，或是勉強配合那些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活動，那麼就算因此而交到一些朋友，又有什麼意義呢？
想起了另一位高材生曾對我說：「我想擁有自由，但扣除孤獨。」當時我愣了一下，大概是覺得天下竟有這麼貪心之人吧！後來覺得自己沒立場說他，因為自己又何嘗不是這般期待著呢？
不過就在幾年前可以一個人泡戲院、一個人待咖啡廳、一個人走走山邊小徑後，突然驚覺自己的日記好像已經有一陣子沒寫什麼「感到孤獨」了耶！大概也是從那時候起吧，突然覺得其實朋友並不少。
交友？孤獨？很久沒想這個問題的我，在與這大孩子談話後，悟出了交友秘訣就在於搞對順序：學會過好單獨，先練習跟自己做朋友。那麼不論身邊人多人少，無處不悠遊！
（本文作者為台北市立聯合醫院陽明院區臨床心理師，著有「心理師的眼睛」－紀錄服務青少年的校園經驗、「心理師的單行道」－關於心理師自己的紓壓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