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人說：「昨晚做噩夢，醒了再睡，又換一個夢，夢見身體跑出好多像蟑螂的蟲，有些大蟲，還帶利齒。我一直打一直打，後來朋友身上也跑出這些蟲，我也替她一直打一直打。很噁心，好多好多蟲吶。」
我說：「很好呀，不好的都清出來了，那些是憎恨什麼的負面能量。」
「為何我朋友身上的也跑出來？還跑到我身上？我與她感情很好。」
「可能正在或曾經共同經歷什麼事？」
「我們曾在某基金會共事，先後陣亡。」
「所以啊，當時許多不滿、憤怒的情緒漸漸出清，能量上來才能清垃圾，道理在此。」
另一位病人九歲失怙，從小因母親出外工作，她得做家事、煮飯菜、照顧弟妹，不輕易相信別人，也絕不得罪人。最近開始清理情緒，跌進低潮的漩渦，竟夢到和同事吵架，吵得非常兇，但「這位同事」和她很要好，並無過節，何況現實生活中，她根本不可能公然吵架。
我說：「你開始面對自己，不再委屈求全，但弦繃太緊易折，現階段的你，即使在夢中，還是下意識全副武裝，經過整飭，即使發洩，也要在可掌控的範圍，所以你點選了熟人，『這位同事』只是代表，或許因為和他熟，你才敢拿他開刀。必須等體氣上來，才能更放鬆，較肆無忌憚地做自己！」
臉友分享：「念書時我一直是所謂的好孩子，面對不公不義的事情，憑藉年輕的衝動跟勇氣，從不逃避。進入社會，大概覺得做人應該要圓融，前公司的高階主管囂張跋扈，我永遠記得他把文件直接甩到我面前並臭罵一頓。當下我只深吸一口氣，說『謝謝』就離開了；一年後，我決定離職，不只因為那位主管，而是公司氛圍讓我很不愉快，即使當時前途無量，升遷絕少不了我，可我深知自己很不開心。現在的公司，氣場就是合，我才發現，原來職場還是有正常的環境啊！應該也是機緣吧，也許先在地獄歷劫，之後處處是天堂。」
我說，若能看清壓迫者的真面目，有必要隨他起舞嗎？如果可以在不同層面上理解人性的局限與脆弱，或許能採取更寬廣的角度面對周遭的人與事。如同只要洞悉疾病的根源，讓邪惡在黑暗中曝光，頓失隱遁，它就不太可能繼續寄生了。
另位長年咳嗽的患者說：「過去工作壓力大，有陣子懷疑自己罹患憂鬱症和恐慌症。一忙起來，心慌意亂，在辦公室裡衝來跑去，看起來好像忙得不得了，可是卻不知道在瞎忙什麼，怕達不到長官的要求，恐懼籠罩每天的生活，現在想來，這屏息的感覺，可能源自於當年埋在心底的情緒吧！吃您的藥，一定要有全然的信任，那種從心底噴出來的恐慌，實在嚇人。之前以為只要咳嗽好了，可以好好說話、聊天，就很棒了；現在體會吸不到氣的窒息感，簡直要人命呀！這幾年卸下菁英角色，繁華落盡，反能享受現前單純的美好，日子過得很開心。」
路，要自己走出來，除此我們一無所恃。排病反應會像真病一樣，如此真實，但它只是疾病迴光返照的幻影，一定要熬過去，只要過關，你就成功了。或許它還會來幾次，但必定一次比一次減弱，之後你會更強壯。之前久年的咳嗽，跟壓抑的恐慌有關，該表達的情緒與不滿，被刻意壓制，只好用咳嗽發洩。
所幸你先學了「靜心」的功課，才來看醫生吃藥，心無法安靜，就看不見真實的樣貌。自助人助，放輕鬆，讓自然的心帶領，無所畏懼，就會走上正確的路。
（本文作者為建中堂中醫診所醫師。原文刊載於李璧如《情緒排寒：解心結、拔病根的身心溫養之道》／方智出版）
